山村枣酒香

　　老家那个小山村坐落在西边的群山之中。西面和南面的叫崇山，北面和东面的叫峻山，这两座山呈两个半圆把小山村团团包围在中间。 

　　在小山村四周的大山上，从山底到山顶满坡满沟的都是枣树，于是，每年春风拂过之后，小山村那些农舍便淹没在漫山遍野的翠绿色的枣林之中了。 

　　枣花盛开的时候，满树小小的、黄绿色的枣花便散发出甜甜的香气，那香气越来越浓，没过几天，浓重的、袭人的香气便把四周的大山和小山村包裹起来，村里的山民也便让枣花的甜香熏得痴迷迷的，脸上洋溢着醉人的笑容。那时节，要是有哪位不知情的人从这里路过，一定还以为这里的人们一大早便都喝醉了呢！

　　这时，一个个精明的养蜂人早已把他们的蜂箱，一车一车拉进山村，一排一排摆放在青翠浓郁的枣树林里，摆得满山满坡；辛勤的蜜蜂伴着彩蝶飞舞着，便把周围的大山搅闹得乱乱哄哄。 

　　那是谁家的顽童正带着一帮孩子追着蝴蝶疯跑？调皮机灵的身影在枣树林里闪来闪去，便惹得养蜂人家的看家狗“汪汪”狂吠。 

　　仲秋时节，枣子红了，沉甸甸的一串串挂满树梢，把树枝坠得弯弯的，人们从树下走过，不得不深深低下头来。山民们更加忙碌起来，一条条扁担压弯了，一只只柳篮装满了，一辆辆独轮车“吱吱吱吱”响个不停，枣林里外都是忙着收枣的山民们的身影，男的、女的、老的、少的。转眼间，小山村家家户户的屋顶上、院子里、门口的打谷场上，便堆起一片片深红的枣山。漫山的浓绿，满村的深红，夹杂着那半山坡上一棵棵银杏树的鲜黄，把山村和四周的大山打扮得绚丽多彩，美不胜收。 

　　恰在这时，不知是谁拿来巨大的衣衫遮住了正当灿烂辉煌的太阳？也不知是谁故意打扰了山民的好梦？也不知是谁这么狠心故意跟山民作对 …… 刹那间，天色突变，绵绵细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，且没完没了。

　　三天过去了，没有放晴的意思；十天过去了，还是没有放晴的意思。 

　　没来得及摘回来的枣子被雨水无情的打落在地，一棵棵枣树下厚厚地铺了一层；摘回来还没晾干的枣子，捂在一堆，慢慢变软变酸，冒出酸甜的白气来了。那白气便软软地升腾起来，直往山民们的心里钻，山民们的心里便酸酸的，那酸劲直冲上来，冲得山民眼睛里滚落出烫烫的泪花来。

　　是哪个聪明的山民想出这样的好主意？把从大树底下收拾回来的枣子，又把放在家里正在发酸的枣子都集中到打谷场上，偌大的打谷场的中央便堆积起来厚厚的枣堆，足有一尺多高，几个篮球场那么大面积。枣堆四周忽然修起了炉子，装填上酸甜的红枣，舀来深山里的清泉水，炉前摆一口大铁锅，腾腾的浓烟从炉子的烟囱冒出，香香的枣酒从炉嘴流到大锅里，扑鼻的酒香便在山村弥漫。山民纷纷走出家门，养蜂人急急地四下寻觅，说不定他们还以为王母娘娘的蟠桃会打碎了坛子洒了酒呢！ 

　　烧酒炉前的大铁锅里放一只葫芦瓢，那瓢便在甜香的美酒上飘摇。谁来了谁喝，无论男女老少，抄起葫芦瓢，舀来半瓢清纯甜美的枣酒，“咕咚咕咚”灌下去，不一会儿就醉意朦胧了，于是乎趔趔趄趄而去。养蜂人也来凑热闹，喝了一瓢又一瓢，走时有人还给他灌了一葫芦带回去，他便把那一葫芦酒喂了蜜蜂，喝了酒的蜜蜂摇摇晃晃地在天上飞，便似它的主人摇摇晃晃地在地上走。

　　烧酒炉拆撤的时候，天已经有些凉了。家家户户的坛子里早已装满了美酒。有的人家把酒坛摆在家里的条案上，他们家里便天天酒香四溢。有的人家把酒坛埋在地下，留给哪些走出山村去上大学的孩子，留给那些离开山村出外打工的游子们，等他们回来了再畅饮一醉。他们离家在外，每天都要打回电话或者发回短信，似乎山村枣酒的香气勾着他们的魂儿呢！ 

　　那是谁家的小伙子、大姑娘举行婚礼呢？清水河旁，大槐树底下，朴实无华的栽满枣树的小院里摆满酒席，熙熙攘攘来贺喜的山民们围在一张张酒桌旁边。没有坐凳，没有下酒菜，只有一坛坛枣酒。酒坛旁边摆几只粗瓷黑釉大碗，浓香的枣酒“哗哗哗”地倒进大碗，大家一仰脖儿就喝下去了，那情形，简直比自己娶亲都痛快！ 

　　大秋之后到来年开春的这一段时光，地里的庄稼收回来了，山上的枣子晾干装仓了，山民们闲来无事，便搬出酒坛，仨仨俩俩的饮酒取乐。 （来源：潮州日报，文丁吉槐）